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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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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宓感染的寒癥不重, 藥也用的及時, 是以很快便有了好轉。

但想完全恢覆, 倒也還是需要些時日。

因朱景煜之前提及的青州鹽運使的案子, 秦衍在府裏只多待了兩日,見蘇宓無礙, 他便以快馬趕赴青州。

內室裏, 熏籠裏頭的暖香襲來, 蘇宓趴在繡桌上, 陣陣困意襲來,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。

蘇宓來回翻了幾本話本冊子, 心思卻都不在上頭,數數日子, 督主已是去了半個月,怎的還沒回來呢。

春梅由外掀開門簾,手上端著一碗茶色藥湯, 藥的濃苦氣味立刻便蓋住了籠裏的蘇合香味。

她走近蘇宓, 見她撐著下巴雙眼無神的樣子,就知道是在想姑爺了。

春梅笑了笑,“小姐,姑爺指不定明日就回來了, 您先趁熱, 喝了這碗。”

蘇宓都沒擡頭, 聞著味道就知道是藥, 擺手道:“春梅, 我都已經好了...”

“這可是姑爺吩咐的,是補藥,您還是喝了吧,不喝,奴婢明年的饗銀都沒了。”

噗嗤一聲,蘇宓被春梅逗笑了,只得接過一口悶盡。

“對了,春梅,我還想睡一會兒。”

春梅拿回藥碗,“是,小姐,我替您去取青鹽水漱嘴。”

她頓了頓又狐疑道:“可是小姐,您最近怎麽那麽嗜睡呀,昨晚才入夜就睡了,早上起的還不久,您就又困了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,大概是染病的緣故吧。”

春梅應了一聲下去準備,蘇宓腦中卻突然一閃而過一個想法,不會是有身孕了吧....

除了嗜睡,仔細想想,她也挺喜歡吃酸食的。

蘇宓的困意頓消,眉頭不由得蹙起,秦衍的身份她知道的突然,這幾日趁著秦衍不在,還在慢慢接受,是以現在才想起這件事。

若是有了她自己當然是歡喜,可真是這般,那別人不就知道督主的身份了麽。

***

青州離京府不遠,是相對於其他十三州而言。若是從應天府騎馬快行,大約也要兩日才能到青州的主城。

青州背山卻無水,田地不多,因此大多是年邁老人和婦人稚子留在家中,年輕有力的男子外出賺了些本錢再回來做些營生,長久下來,青州一地每年的賦稅竟處於十三州的前列,當地的官缺自然也成了肥差。

私鹽案件原本隱在這欣欣向榮之中不易被發現,但自從去年戶部盧文廣被左遷,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翻查歷年冊檔,許多事就露出了敗跡。

只不過哪怕在鹽政院監察之下,鹽運使換了一批又一批,私鹽之風依舊屢禁不止。

已入夜,青州城的繁華街市上,一家最為有名的酒樓喧鬧聲不絕。

天氣雖冷,但酒樓門口依舊車馬相接,客似雲來。

一樓大堂內是藝人的彈唱,吹簫彈阮,座無虛席,時不時爆發出的哄笑聲,臨街的商鋪都能聽得到。

包廂則設在二樓,其中一間天字號房裏,此時正是推杯換盞,觥籌交錯的時候。

秦衍坐在正東主位,手裏撚著一個酒杯輕晃,卻是沒有飲。

他眼神隨意地掠過座位上的人,唇畔帶著笑意,身後的陵安手裏捧著一個紅色木箱,看起來便是沈甸甸的。

氣氛活躍了一番之後,青州的鹽運使姜游才自然地對上秦衍,諂笑道:“督主這次來青州,怎麽不早一些知會下官,下官等也好多作準備。”

席間除了秦衍,便是姜游的身份最高,此時他一說,眾人皆是笑著附和。

秦衍臉上笑意不減,“今日姜大人不是來迎了麽,何況這禮,也甚合我心意。”

姜游一聽心下安定,看來一箱子黃金還是有些作用的,秦衍既收了他的黃金,他也有底氣說些‘自己人’才說的話。

“其實,督主,下官手上雖算不得幹凈,但跟私鹽是真真沒關系。私鹽一事,前頭都栽了兩個鹽運使了,我哪還敢在這風頭上尋事啊。”姜游自己敬了一杯酒,一飲而盡,“督主,您說是不是?”

秦衍聞言笑笑,並未回應,而是看了一眼姜游一旁安安靜靜的運副沈亭,“沈大人覺得呢。”

姜游肩肘推了一下沈亭,沈亭似乎是在想什麽事,這才回過神來,拱手道:“姜,姜大人對鹽務極為用心,下官也覺得大人絕非是貪汙受賄之人。”

嘖,這話說的在場各人都有些不愛聽了,什麽叫貪汙受賄,他們手裏哪個人還幹凈了?連話都不會誇,也難怪這個沈亭運副這麽些年,就是升不上去。

姜游對這個運副也是一臉嫌棄,只是他做事認真,算是可用之人,不然姜游才懶得帶上,他生怕秦衍不高興,立刻接上了一句,“督主明察秋毫,定能替下官洗刷這臟水,若是有用得上下官的地方,督主可要盡管提啊。”

“姜大人倒是很識時務。”

“督主您這般的人物,能用的到下官,那真是下官三輩子積攢的福氣啊!”

陵安站在秦衍身後,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會奉承拍馬的人,眉頭跳動了一下,臉色屏住了沒變。

酒席過半,姜游覺得這廠督看起來心情是不差,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,他與小廝耳語了一陣,很快,門外便進來了幾個時妝袪服,容顏清秀的美麗女子,皆是穿的輕薄。

如今正值初冬,天氣寒冷,室內雖有暖爐,但她們這般形容,還是惹得男人天性生出一股疼惜,除了秦衍,其餘人的視線都似乎粘著了她們身上,移都移不開。

“奴家參見各位大人。”整齊的女聲,如出谷黃鸝,清脆好聽。

姜游滿意地看了一遍,回頭對著秦衍笑呵呵道:

“督主,咱們青州的女子,雖不如江南的嬌媚,但也自有一番味道。這家酒樓之所以有名,這些個酒姬可當了大用。”

他說的興頭上,秦衍卻只是淡淡應了一聲,眼神掃過,不帶多餘的情緒。

姜游之前查探過,雖說是宦官,但聽說也娶了個商戶女寵的很,所以該不是不近女色,怎麽現在看起來一點意頭都無。

他繼續道:“若是督主喜歡,她們皆可以陪督主喝兩杯水酒。”

酒姬們難得看到秦衍這等俊美男子,不禁暗暗期待,畢竟在這場面上,少有人會直言推拒。

誰知。

“不喜歡。”

秦衍說完,見姜游楞著沒什麽動靜,他擡眸笑了笑,“姜大人,是要我說兩遍麽?”

明明看著秦衍是笑著說這句話,姜游的背後卻無端起了一層冷汗,他忙道:“是,是下官有失考慮。”

姜游皺眉迅速揮了揮手,酒姬們進來還未站熱,又不甘心地被趕了出去。

幸而姜游是個臉皮厚的,這一時的不快,很快就被他的自說自話給遮了過去,席間又是一派熱鬧。

沈亭在其中,卻一直是那副嘴笨的模樣,跟著姜游說的話,偶爾重覆一句。

無人將他放在心上,唯有秦衍時不時以餘光掠過。

...

快至散場之時,突然,門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,不一會兒,門就被一把推開,巡鹽禦史劉志松黑著臉邁進門檻,冷眼瞪著廂房內眾人。

姜游坐的離門最近,起身便與劉志松相對,他的臉色也登時落下來,“劉志松,你這樣來法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沒什麽意思,”劉志松站在門口也不進來,只冷笑一聲,“國家財收,受私鹽之苦,你們倒是逍遙。”

秦衍看了他一眼,向後將手臂搭在椅沿,好整以暇地輕笑了一聲,今晚還真是熱鬧。

檢舉姜游的人,他記得,不就是青州的巡鹽禦史劉志松麽。

姜游對著門口的黑面神哼道:“朝廷派了大人來,我在此處接風,用的皆是能上報的官府特供,可沒犯什麽律法,你這樣私闖,實在不符合你禦史之名吧。”

巡鹽禦史是從三品,他鹽運使也是從三品,他憑什麽看劉志松眼色,更不用說劉志松還上了奏折彈劾他。

“這裏不是民宅,我怎麽不能進來了。”劉志松看向主位上的秦衍,意有所指道,“我就是來看看,朝廷派下的大人,來了這半月不查案是在做什麽,若是想飲酒作樂,應天府可比此地要好的多。”

陵安聞言臉色一冷,腰間的刀就快出鞘。

秦衍緩緩開口,“劉大人不知,這青州的私鹽一事,實在是難查的很,本督查了半月,可惜還是沒什麽進展。”

陵安看向秦衍,明明督主早在幾日前已經尋齊了姜游貪賄的證據,為何要這般說,不過他素來只聽秦衍差遣,其餘的事,於他不過是腦海劃過。

劉志松皺眉還想再說,“廠督....”

一向呆楞的沈亭突然對姜游耳語了幾句。

姜游點了點頭,回頭看向劉志松,“劉大人,督主想怎麽做事,自有督主的道理,這也是巡鹽禦史能來監察的麽。”

“還請劉大人先回,不要叫朝廷看了咱們青州的笑話。”

劉志松聞言,看了看秦衍,以及秦衍身後那個一臉殺氣的男子,只得恨恨地留下一句,“真是不堪入目!”便甩門而出。

劉志松一走,姜游立馬恢覆神色,原本就要散席,如今被人一打亂,當然還得迂回一陣,總不能給秦衍最後留下個怏怏而歸的印象...

回去的路上,陵安走在秦衍身後。

“去查查沈亭。”

“是,督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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